苏高礼先生:我国著名油画家,第三代油画家杰出代表,美术教育家,苏联大师梅尔尼科夫弟子,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央美院教授,曾长期担任中央美院油画研修班工作室主任,获国务院表彰。
1937年生于山西省平定县,1954年-1958年就读中央美术学院附中,1958年被保送至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学习,1960年-1966年赴苏联留学,毕业于列宾美术学院油画大师梅尔尼科夫工作室。回国后任教于中央美院,1986年以后担任油画系第二工作室副主任,1993年调任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研修班工作室主任,1994年赴欧洲诸国艺术考察,并于巴黎国际艺术城举办个人油画展,1997年所主持的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研修班的教学获国家教委和北京市教委颁发的成人教育成果奖,1999年获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及表彰证书,2000年于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个人油画写生展,2007年7月12日17日由中国美术馆、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央美术学院共同主办的,苏高礼油画艺术暨捐赠作品展在中国美术馆举行,作品被纳入国家美术作品的专项收藏。
2010年中央美术学院素描60年全国巡回展作为艺术家个案研究,深度剖析了其艺术成长历程与创作经历。画册出版《苏高礼写生画集》《苏高礼素描画集》《中国油画五十家苏高礼》《素描教学》等。
高礼的油画写生的独到之处还在于写生中包含了现实主义的精神价值。即他不是仅从外表现象上去描绘风景感官之美,不是高高在上的远距离的审美观照,不是技巧上的练习,而是自己就融化在所画的生活之中,不仅是用审美的眼光,而且是以普通劳动者的感情来观察感受这片乡土,写生的过程就是他精神上亲近家园的过程。他画的都是他熟悉的,不论是大婶、媳妇、老羊倌,还是村口、水库、梯田,从这些熟悉的事物中,他看到的不仅是好看的颜色、线条,而是他对乡土生活的关切和真情,就好像农民看到自己的庄稼地一样的感情。与他一起写生过的画家,同是留苏的李天祥曾这样说苏高礼:“他到大寨那儿以后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跟人谈笑风生,他非常了解那儿的人,也爱那儿的山山水水,所以苏高礼画的山西风景不是别人没画过的,只是画不出他的认识和他的感情。”是地地道道一位太行之子对家乡的情怀和人文关注使他的作品超越了一般的写生的意义。所以我同意有评论者以现实主义的艺术精神来阐释他的作品,从本质上说,他的作品具有朴素的关注现实的品格,这种品格使他的作品获得了一种人性的魅力,这正是他油画写生的主要价值所在。
苏高礼从艺60余年,在大型历史画创作和油画写生两方面均有很高造诣。他在驾驭大型主题性绘画创作方面具有很强的能力,并取得了重要成果。在他与合作者创作的大型作品《不可磨灭的记忆》一画中,他的这种能力得到淋漓尽致地发挥。全画高3米,长4.1米,人物场景极为复杂,但每个部分都和谐地统一在整体的气氛之中,通过各种手法的综合运用,将1976年4月5日发生在天安门广场群众悼念总理的历史事件以一种纪念碑式的庄严、史诗般的气势搬上画面,表达出沉郁悲壮中蕴含强大力量的挽歌主题,震撼人心。画家突破了表现重大历史题材所惯用的现实主义的模式,将各个角度和视点下的场景合成不同层次的画面结构之中,而如何处理不同情绪状态下的人群和整体基调显然是苏高礼着力之处也是决定全画成功与否的关键。为此他仅色彩小稿就画了30多张,反复推敲,从红到棕灰到冷灰等,太暖则破坏了哀悼的情绪,太冷又过于沉重,最后选择了沉郁凝重中透出温暖的色彩基调,激昂的人群作为深色块出现在前景中,与白色花海构成强烈的黑白关系,整体烘托出肃穆的气氛。为了显示记忆的性质,利用一道道若隐若现的光带掠过画面,与前景中透明的花圈浮现的映象一起唤起时空的叠印感。总之,此画以磅礴的气势、深刻的思想内容成为这一历史事件的最经典表述,其不同时空人物与场景交织的形式也开创了油画表现历史题材的新语言境界。此后他又以同样手法与杜键、高亚光合作了《太行山上》,再次成功传达出深刻厚重的历史主题。
当然,这种油画壁画风的大胆创造有着学术上的渊源。苏高礼是“文革”前到前苏联留学的最后一批学生之一。那时候前苏联的艺术已经解冻,原先统一的“苏派”有了多样化的转变,他又在列宾美术学院中思维活跃、画风阔略的梅尔尼科夫壁画工作室学习,养成的是雄健一格的艺术追求,对大画的结构多有从容的把握。回国之后,他将梅派擅长画大画的能力用在大型主题画的创作中,就自然而然地显示出出手不凡的意境。
在大型主题创作之外,最能构成苏高礼油画艺术个性特点的就是写生。作为太行大地哺育出的儿子,苏高礼始终将自己的艺术扎根在这片土地上,几十年踏遍青山,写生寄情,山西、陕西、河南、河北乃至整个中国北方的乡村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可以说他的油画之路就是一条坚定、深远的写生之路。他的数百幅写生作品表现了他深切感受到的北方农村的风物和自然景象,意境明快清新,情感真挚动人,语言质朴无华,在新中国的油画史上确立了独具一格的富有浓郁民族特色和乡土气息的油画风格。
苏高礼的油画写生与众不同的另一个特点是这些写生具有完整作品的面貌。这首先是由作品结构上的完整性构成的。在他的画前,我惊异于他面对自然景色取舍有度、似得神助的能力,所有别人看来不宜处理的场景,他都能得心应手,化险为奇,就像用感觉过滤自然一样,把画面空间营造成张弛跌宕的艺术空间,既概括又有丰富的细节,在色彩的塑造中形成黑白灰的层次和节奏。我们从他画的《红旗渠系列》就可以领略到这种风采,有从半山腰凌空俯瞰,取渠水蜿蜒曲折之势;有峭壁兀立直逼眼前,渠水环抱其下之奇险之姿都是风景画中难得一见的新境界。有画窑洞农家的,如《出工前》、《窑洞和花》、《家乡窑洞》,则直接从全正面取景,以平面化的手法将窑洞门前表现得那么安然和富有特点,生活味和人情味扑面而来。
再进一步说,苏高礼写生作品的完整性还表现在他下笔即有“主题”的特点上。他的许多画不仅传达了“此情此景”的新鲜感受,而且还容纳了充沛的“思想性”。这方面,以他1977年在山西写生的《种麦忙》、1978年在黑龙江写生的《开垦处女地》和《黑土地》、1985年在云南写生的《红土地》等“大幅”风景为典型,这里的“大幅”不是指尺寸的大,而是指的是结构上的大方和景域上的阔大。上世纪60年代美国兴起的“纽约学派”中有“色域派”一个分支,讲求的是利用色彩在画布上晕化的效果,实现视觉上超逸实际所画的面积的弥漫感觉。在苏高礼这里,则有以画面空间的节奏造成景色上的超逸,聊以“景域”称之。在《黑土地》中,前景在大片向右方发展的沃土和从中景向远方发展的原野形成“之”字形延伸,把人的视野引向辽阔的天际。在《开垦处女地》中,从近处向远处连接的黑色土壤一气呵成,黄色的枯草间杂其中,顺而远去,如一犁破开,掀起芬芳的浪花,让人感到舒畅与痛快,从而可以领略画家作画时的澎湃感兴。
还可以具体一点分析,苏高礼的油画写生在三个方面的特点是非常明显的。第一是他画中的“真”气。他的写生是真正面向自然、面向生活的会心之作。我们说老一辈画家都有这种精神,都有这种传统,那就是真诚地走近大自然,不是去做一种姿态,找一点小情调,而是放下自己作为精神贵族的架子,真正去和自然贴近,在一种与自然没有阻碍的、没有间隔的贴近中,唤起艺术的感觉。油画家戴士和曾经说过:“在看画时,我都能感受到苏老师坐在田埂边、坐在树底下、坐在村角里,他在画画时,一笔一笔,下笔时,他的那种精神状态、他的心情、他追求的那种东西。”正是因为有了这种一笔一笔实实在在落到画面上的真诚,他的画才有激动人的魅力,也正是这种真诚和他的能力基础结合在一起,他的画才能既完整又动人。第二是他画中的“生”气。写生贵在“写”和写的是“生”之物,但是,画家眼前的“生”之物貌并不见得都是物之本质,这里就需要取舍,捕捉最能体现自然生机的要素。依我之见,苏高礼的油画,一是突出地感受和传达了自然景色下的光,用色彩塑造和强调出生动的光感,于是画面有了极响亮、极明快的性格,也有了大自然的蓬勃生机。二是在色彩上贴近风景的地域属性,特别是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他在河北、山西等山地的写生,找到了一种与华北山区黄土地、黄泥房的感觉十分接近,但又在色泽上十分滋润的暖黄色调,画出的景色毫无造作之感。正是这种由现实获得的“生”气,使他的作品透露出自然的生命仪态。第三,他的画有一种刚毅的“骨”气。这种“骨”气体现在他画面方正的结构上,体现在用平实的笔触造型的形象体量上,还体现在他经常用浓重的线条提神式地强调了形象的轮廓上,是一路刚健有力的画风。这种美学趣味的后面,是艺术家的人格精神,是苏先生保持住的劳动人民之子的本色。
难得有苏先生这样的画家,教了大半辈子书,画了大半辈的写生,而今依然将面对自然作为自己的艺术目标。他的写生之路正是一条人生之路。